這個賣糖人的把帽子取下來，對下風的人搖一搖，下風的人也照樣把消息傳遞下去，表示來人安全、有油水。

老楊和丁心顏對視一眼，沿路而行，終於到了一處破落的大莊園，但這大莊園本身卻並不是賭窯，他們進了側門，來到一個看起來廢棄了許久的院子，掀起院子地上的一個不起眼的木門，進了一個地下室，才聽到遠遠傳來的吆喝聲。

這地下室十分寬廣，沿路都設置了燈火，雖然看起來空無一人，丁心顏卻知道，如果沒有那賣糖人的指示，剛才那扇門根本就打不開。

饒了許久，終於來到賭場的正廳。

這裏燈火輝煌，將整個賭場照得雪亮，裏面人頭攢動，每個人都處在一種興奮與緊張之中，也並沒有任何人來迎接他們，賭場仿佛沒有任何防備，他們一進來便融進在眾位亢奮的賭徒之中。

“看到那邊穿著藍色衣服，手裏拿著莊家贏的錢，來來往往傳遞消息的人嗎？”老楊的聲音傳入丁心顏耳內。

丁心顏裝作一副興奮的樣子，左看右看，暗中點了點頭，表示知道了。

“這些人就是賭場中的‘快手’，專門負責通風報信、傳遞銀子入庫的，你小心他們一點，別給瞧得漏了底。”

“那邊忙忙碌碌，什麽都做的，就是‘頂腳’，他們在場中什麽雜事都做，不過他們人數雖多，卻不大有真本事，可以不必理會他們。”

“那站在四個角落的八個人，便是所謂的‘睇碟’，專門計算每人輸贏多少，別看他們相貌平平，他們可是精通算術，極有才能的。”老楊一樣樣，將這賭場的人物說給丁心顏聽，丁心顏雖早聽人說過，可實地來看卻是第一次。

看這些賭徒如此狂熱，無論男女，還是老少，贏錢輸錢，都狂喊大叫，毫無一點斯文氣質，真是個人間活地獄。

說話間，他們被擠入一個推牌九的攤子前面。

也算他們運氣好，擠進來的時候，上一輪已經結束，新的一輪才剛剛開始。

連莊家一共八人，各人下註之後，莊家把所有的骨牌牌面朝下，開始砌牌，一共擺成八行四列，再擲出骰子，看那莊家隨便一扔，便是六點，就從第六個人開始發牌，每人兩張，各人都拿到眼前去看，幾家歡喜幾家愁。

丁心顏不太懂推牌九的路數，轉頭問老楊道：“我們鄉下也流行這個來著，不過是每人四張牌，這才裏兩張牌，這不是不用配牌了嗎？”

本來這裏也圍得水洩不通，賭徒們聽了她的話，哄得一陣大笑，莊家也忍不住笑道：“咱們多久沒有遇到‘空子’（什麽也不懂的人）啦？”

老楊不以為然道：“諸位難道天生就會這些嗎？還不是一樣一樣學起來的？再說，鄉下四張牌的玩法，本來就比兩張牌的更難，各位懶得盤算，不講策略，照我看，才是真沒有意思呢！”

莊家依然笑道：“既然閣下這麽托大，那不如下一把也來試一試這簡單玩法，看看是不是比四張牌更好贏錢？”

老楊點頭道：“玩我是要玩的，先等你們開了這一把罷。”轉頭對丁心顏道，“傻妹，你看仔細點，這場上的人，個個都精明的，你小心叫人騙了。”

丁心顏不以為然地道：“這跟鄉下一樣，牌面都是朝下的，又當面扔出來的骰子，就算有人玩花樣，但我們看不出來的話，還不是要認賭服輸？”

賭場確確實實有這麽個道理，但都是大家心裏知道的，沒人點破，誰想這個看起來傻裏傻氣的小姑娘，一來就捅破了這個窗戶紙，搞得在場的人臉色都不是太好看，連莊家都訕笑了幾聲。

老楊卻笑了：“倒是這麽個理兒。”

老楊因著之前張秋俠開的賭莊，是專門針對江湖人的，與這裏的商人、闊家紮堆的地方不同，因此並不互相認識，這莊家以為老楊也是個空子，有意向訛他的錢，便沖對家點頭道：“既然這是個師父，你等一會兒就暫且讓讓位子，讓他來吧。”

丁心顏就和老楊在一邊看著莊家開牌，莊家將牌面一亮，周圍又是一陣驚呼，原來莊家的一堆牌正是牌九中點數最大的至尊寶猴王對，丁三配二四，點數是最大的九點，通殺。

快手將各家下註的銀子收攏，交給賭場的庫房。

賭場的庫房並不是什麽固定地方，而是賭場主人在內場中挑選一些作奸犯科的流氓來做活庫房，銀子就在他們身上，到了一定數量，再將這些銀子送到主人的秘密庫房，剛剛這一輪下來，少說也有一二十兩銀子，在這個鎮上已經算不錯了，因此莊家的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。

老楊裝得被至尊寶嚇了一跳，盯著那骰子左看右看，莊家笑道：“怎麽，你是懷疑我這骰子裏有問題嘛？”

老楊裝作一個半空不撮點（不懂裝懂）的樣子，道：“倒不是我疑心，確實在路上聽過不少故事，你把骰子給我看一看。”

那莊家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來，扔出骰子，老楊當空接住，對丁心顏賣弄道：“你看這東西，有人往裏頭灌了水銀、象牙粉之類，要什麽點數，就先把這個點數向上，然後一拍，再扔出去，你看骰子好像旋轉不停，但其實只是橫著打轉，到最後仍是這一面朝上。”

他一邊說，一邊把骰子放在耳邊搖動，丁心顏著急問道：“堂哥，那這個骰子有問題沒有？”

其實老楊這麽幹，無疑於當面打賭場的臉，但既然大家都在看熱鬧，莊家雖然心裏有氣，卻不能多說什麽，只給身邊的快手暗示，這兩個人一旦出了賭場門，一定要找幾個人教訓教訓他們。

老楊把骰子從耳朵邊上拿下來，有些尷尬地道：“這骰子倒是沒有問題。”

這骰子說沒有問題也不對，因為它裏面雖然沒有水銀象牙粉，卻造得十分笨重，只要經過多年的訓練，就能擲出想要的點色，但老楊若是照實說了，莊家就會覺得他是個行家，就難以上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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